——对《没了黄华街,我们还能再造水陆院》的再思考
◇本报记者王春平
《没了黄华街,我们还能再造水陆院》一文发表后,引起了一些反响,也触发了笔者进一步探究老晋城商业文化的兴趣。随着接触资料越来越多,一些模糊的概念逐步清晰,老晋城也从历史的深处一步一步向我走来。
这座位于太行山巅的古城,曾经拥有那样的繁华,在明清两代漫长的五百年里,尤其是在明代及清初,泽州无疑是三晋乃至全国最富庶的地方之一,而泽州的首府——晋城当然扮演了极其重要的角色。如何挖掘老晋城商业文化,找回逝去的记忆,值得我们做更深层次的探究。
老晋城与老北京的商业布局极其相像
梳理老晋城的商业历史脉络,我们惊讶地发现——它与老北京的商业布局极其相像。
老北京的商业中心位于京城南大门——前门之外,如今的前门大街、大栅栏这一带,现在依然是老北京商业符号。老晋城的商业中心也是这样,位于县城南门外,今天的黄华街、驿后街、水陆院这一带。这与封建社会重农抑商的传统思想有关,商业中心一般都不在城内,而在城外。作家沈琨在《老县城印象记》中写道:“这座太行山南部曾经为州为府的小城,虽然现在看来很小,与当时其他县城比较起来,仍可说颇具规模。它不仅有周边九里三十步的城池,还有与城内面积大致的街巷。如果说,城内是政治和文化中心的话,不知从哪朝哪代形成的,小城的商业中心一直偏重在南关。出了高高的南城门券洞,在一个叫横街(后来叫广场)的地方,介字形地岔出了黄华街、驿后街、小东关、小西关四条街道,还有众多的逼仄的小巷,众多的大小的庙宇。”
泽州古城位于晋豫两省之交的太行大道上,又是中原大地通向临汾、运城等河东繁华富庶之地的要冲,特别是这里盛产煤、铁、丝、麻等重要物资,所以自古以来工商业经济就十分发达。早在抗日战争前夕,人口已经达到36万,为山西个县中两个特等县之一(另一个是平定县),是中国北方有名的商贾云集、市场繁荣的通衢大邑。尤其是南关的黄华街、驿后街、水陆院,更是店铺林立、车水马龙。千里太行大道上著名的驿站——太行驿也设在这里,驿后街就是因为在太行驿背后得名。
黄华街在老晋城的商业格局中举足轻重,但驿后街、水陆院的地位也不可小觑,店铺虽然没有黄华街密集,但也是寸土寸金,尤其是老晋城的交通运输业中心在这一带。明清时期,晋城是有名的旱码头。晋城市政协文史委副主任靳虎松认为,泽州处于南北东西的枢纽上,到北可以到宁夏、甘肃、内蒙,远至俄罗斯,往南通过这里从太行山下去以后,到了周口,到大运河再往南边主干道上走。明清时期的交通工具主要是驼帮和马帮,马帮不北上,驼队不南下,外地客商到了晋城,都要在这里转换交通工具。《民国时期的晋城驼行》写道:“每当秋冬季节,以祁县、太谷商人的驼帮为主,大批从内蒙、晋北一带出发,满载着口外出产的皮毛、药材,络绎不绝而来,在晋城城外驿后街、大小东关、赵位一带落脚卸货,补充草料饮水,然后又满载着南方上来的茶叶、丝绸和当地出产的土布、瓷器、铁货等物迤逦北返。每当薄暮日落,‘叮当叮当’的驼铃声不断,一队队的驼帮涌入驼行。这时,驼行里汽灯明亮,赶骆驼的西北人依次把牲口赶入指定位置,让骆驼卧下,由当场的帮工把驮解开卸下,放入预定的货位,让货主认领。然后,西北人的骆驼赶入驼棚,或饲喂,或治病,或钉掌。”透过这段文字,我们对明清至民国时期泽州城作为商镇旱码头的具体情况,当可窥其一斑。”在驿后街、小东关一带,还居住着众多的能工巧匠,他们代代相传,创造出诸多名牌产品,点缀着街市的繁盛。每每想起老一辈及老艺人们对过去生活的描述,那种热闹非凡的经营场面就像过电影似的一幕幕呈现在你我眼前。
怀覃会馆是老晋城留给我们的宝贵财富
晋城文化大致可以归结为四点:一是陉道文化,太行八陉中的太行陉,白陉都是南太行通往中原的重要孔道;二是古堡文化,或者叫大院文化,主要是指沁河两岸的郭壁、窦庄、湘峪、皇城、郭峪、砥洎城为代表的沁河古堡;三是古建文化,以青莲寺为代表的唐代建筑、以玉皇庙为代表的宋代建筑,以姬氏民居、大阳汤帝庙为代表的元代建筑,以古堡大院为代表的明清建筑;四是煤铁文化。晋城文化有两个高峰,一是金元时期,有郝经、郝天挺、元好问为代表,二是明清,以王国光、陈廷敬等为代表,但是支撑文化繁荣的经济基础是晋城独特的煤铁文化,形成了泽潞商帮。据明代沈思孝《晋录》记载:“平阳、泽潞,豪商大贾甲天下,非数十万不称富。”而对于泽州来说,发达的手工业正是豪商大贾赖以发家的第一桶金。
陉道文化、古堡文化、古建文化,归根到底都是因了煤铁文化,晋城市文史委副主任靳虎松认为,泽州商人形成的两个条件,其中一个是泽州这个地方独特的自然条件,其煤铁组合有利于它以冶铁为基础的手工业发展。关于煤铁文化这里不再赘述,核心是探讨一下,以怀覃会馆为依托,开发水陆院商业区。
泽商因经营有道而闻名天下,一个重要的因素是他们处在河东盐及本地铁器向东南转输的运道上。泽州是从陕西和晋南向南及山东江苏运输的必经之路,也是与省城太原连接的重要通道。清初大学陈廷敬曾说,泽州这个地方“据中州上游,山峻而险,水瀑而陡,居民往来,重旅辐辏”,虽道路险峻,但“上党以南与中州山左,商旅往来,必由于此。”
如上文所说,晋城向东或南下出太行山几十里,就是中原大地,长期以来与河南的洛阳、怀州、焦作往来通商,山上山下相邻,两地人民经济文化交往不断。从春秋战国开始,晋城商人经营的煤、铁、丝、盐在中原占有很大的市场,怀庆府的农产品又很受晋城人民的欢迎。民国以前,与今天河南商人占据晋城市场半壁江山不同,晋城人在怀庆府经商的也很多。怀覃会馆是清代河南北部三府(彰德、卫辉、怀庆)在泽州的行业会馆,据考证,拜殿建于清乾隆五十八年(公元年),侧殿造于清嘉庆七年(公元年),是保护豫商利益而建的议事场所,也是河南商帮在晋城的家,这说明那时这一带是商业的中心。
走进怀覃会馆,从有着二十世纪五六十年代明显特征的二楼过道进去,有一宽敞的大院,首先可以看见拜殿阶下的两只狮子,高约3米,其石质不是太行山常见的石灰岩,而是同武汉的覃怀会馆门前的石狮子一样,都是砂石。两狮子互相张望,气势夺人,富丽辉煌,比较符合商人的审美观。值得一提的是,怀覃会馆的石狮子头向内摆,而不是像其他地方那样冲着外边——似乎有招财进宝的含义。
可以想象,每天都有马帮从山下上来,把成捆的布匹、面粉、油搬进会馆里,再把晋城的铁货、丝绸、麻制品驮下山。进进出出的河南商人满脸都是喜气,隔一段就要给大殿供奉的关老爷唱一台戏,豫剧或者上党梆子,会馆内外灯火通明,高亢的音乐、唱腔传出去很远。
老晋城的建筑本来很多,但是在城市发展中都被毁掉了。怀覃会馆虽然为河南商人的会馆,但保存基本完好,能很好体现晋城明清建筑的风格,而且其与晋城的传统庙会地——水陆院为一体,距离古代黄华街、驿后街也十分近,将怀覃会馆的保护修缮与水陆院开发结合起来,值得我们认真思考研究。
怀覃会馆是河南商人的会馆,也是晋城商业繁荣的一个见证。在旧城改造中坚持文化传承和商业开发并重的原则,这一点对我们晋城尤其重要。晋城有着上千年的历史,曾做过州城、府城,产生过赫赫有名的泽商(泽商是泽潞商帮的主力军),可是文化遗存却越来越少,除了年历史的景德桥和西街玉皇庙、年历史的景忠桥,剩下的就是年历史的怀覃会馆了。建一条具有老晋城文化意味的商业街,将会让怀覃会馆再度发光,让每一个过客从它的身上领略古晋城的悠久和韵味。
找回逝去的记忆
在《老城沧桑》一书中,编著者这样呼吁——
城市竞争同样也是文脉的竞争。文脉是一个城市千百年来的文化积淀,它凝聚在城市的文化活动、文化特色、文化观念中。而文化遗存则延伸着城市的时空,使人们对城市的过去、今天和未来的理解更加直观,更加丰富,更加深刻。
泽州古城诞生于唐贞观元年,1多年的悠久历史,使其具有深厚的历史文化底蕴。
然而,在城市快速发展的今天,还有多少文化遗存?还保存着多少令人心动的“城市记忆”?
古城的历史文脉,就保存在这些有形和无形的“城市记忆”中,一旦记忆被抹去,我们的城市就会失去灵魂,失去特色,失去魅力,失去品位,失去希望。
每个城市都有自己独有的肌理与灵魂,晋城也不例外。黄华街、驿后街、水陆院就是老晋城的商业符号,它承载了晋城人太多的记忆。在这里,每一段街区、每一条小巷、每一个店铺,都凝结着当地居民的生活历史,唤起人们对斯时斯地的回忆。它存留在建筑和城市中,融会在每个人的生活之中,形成我们的历史文化。然而,随着现代物质文明的飞速发展,在大批灰色、简单、低廉的楼房拔地而起的过程中,旧有的时空被瓦解,地域的建筑文化像灰尘一样被抹去了,那些“记忆”也成为过去。人们在不知不觉中,抛弃了本地区的文化传统,丧失了自我的存在。正如法国作家普鲁斯特在《追忆流逝的年华》中感叹:“我们所知道的过去已不复存在”。
过去,我们在旧城改造中过于注重一时一事的现实,从一个点一个面考虑的多,从城市文化的整体设计考虑较少,文化传承文脉留存的意识还比较欠缺,当年黄华街改造将黄华街全部拆掉就是一个沉痛的教训,没有意识到这条古街对老晋城的文化意义,这个老晋城的商业文化地标蕴含着丰富的文化内涵。习近平总书记说要“记得住乡愁”,黄华街就是晋城人的“集体乡愁”,笔者提出把水陆院打造成老晋城的商业文化街区就是想给晋城造一条新“黄华街”,让地域文化在老城更新中得以延续和生长。外地人来晋城看老晋城看什么——水陆院;本地人则可以在这里,找到老黄华街、古驿后的感觉,通过有晋城味道的建筑环境,依稀回到旧有的时空,重温老晋城记忆,重现老晋城商业风貌。
我们期待着水陆院商业区的开发与再造,期待一条具有老晋城元素的商业街,期待着我们晋城人能在这里找到记忆,体验“乡愁”!
还是那句话,没了黄华街,我们还能再造水陆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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